能再去地道外蒙吃蒙喝了,无奈又拖着瘸腿,回到南门口算卦说书。其间听闻蔡记书场又来了一位先生,每天夜里开书,说的正是自己这段《窦占龙憋宝》。崔老道生气带窝火,觉得这是有人从自己嘴里抠饭吃,当即乔装改扮了一番,藏着损、憋着坏,意欲前去搅闹。哪知道头一天去就给听傻了,台上赤红脸的说书先生太厉害了,不知姓字名谁,也不知师从哪家,一张嘴是口若悬河、天衣无缝,连着说一个多时辰,连口水也没喝过,说的全是崔老道肚子里那本《窦占龙憋宝》,而且人家台风端正、神足字清,无论坐在书场子哪个角落,都让你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擅长运用人物赞、景物赞,赶板垛字、语调铿锵,说到书外书,也是剖情入理,精批细讲,换了崔老道登台,真不见得能比人家说得高明。崔道爷越听后背越凉:“如若是台上那个说书的赤红脸,自己编出一部《窦占龙憋宝》,那也不足为奇,怪就怪在他说的那部书,从头到尾全是我编的,我又没在外边说过,他是从哪儿得来的传授?”
有了勾魂摄魄的玩意儿,又不收进门钱,前来捧场的书虫子自然乌泱乌泱的。肉烂嘴不烂的崔道爷,从来是心胸狭窄、目中无人,居然也被那位的书扣子拴得死死的,白天他还得去南门口摆卦摊儿,挣下个仨瓜俩枣儿的就来听书,没挣到钱也觍着脸往里混,自己揣着空茶壶进来,专蹭别人的茶喝。虽然他没穿道袍,又拿帽檐遮住了半张脸,但是去的次数多了,难免露了行迹。在场的书座儿谁不认得他?免不了挖苦几句:“崔道爷,您偷艺来了?串同行的门可不规矩啊!”崔老道泰然自若:“那什么……台上是我徒弟,我给他把把场子、择择毛儿。”谁都知道他这是放屁拉抽屉——遮羞脸儿,大伙是奔着听书来的,也懒得跟他较真儿。
书场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先生说的最末一场书,刨去茶水干货,挣的钱全归先生。一晃过了三个月,《窦占龙憋宝:七杆八金刚》告一段落了,当天赤红脸先生说完了最后一场,又将下一本《九死十三灾》的内容交代了几句,相当于拴上一个大扣子,醒木往书案上一摔,台底下彩声如雷,经久不息。小伙计手捏笸箩,道着辛苦穿梭于人群之中打钱,有的书座儿为了捧先生,连明天早上的锅巴菜钱都掏出来了。经过崔老道面前的时候,不知这个向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瓷仙鹤怎么想的,竟也从怀中摸出了几枚铜钱,撇舌咧嘴地往笸箩里一扔。当时乱乱哄哄的,给先生打钱的书座儿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