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娘忙抽出手,拢了拢鬓发,转身朝院中,便见虎头被他爹拽着进来,一旁有位身量高大的汉子,面貌与虎头他爹甚是相似,两手提着红纸包好的绸缎。
院子里晒满了书,几乎无处落脚,姚娘忙请客人进屋里坐。
虎头他爹却只站在院内,搓着手,呐呐道,“先生,俺今儿是领着虎头来谢谢您的……”
這粗豪汉子,不善言谈,每次见了先生都恭敬异常,今天更显得格外
“歇会儿吧。”姚娘接过他手中书册,莞尔一笑。
先生点头,与姚娘四目相对,恬然微笑,“累着你了么?”
姚娘笑而不语,上前引袖为他拭去额角汗珠。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纤细手指拢在掌心,在她指尖上摩挲到浅浅的茧。
记忆里的這双手,一直都是這样,布满从前骑马挽弓,而今浆洗劳作留下的痕迹,从不曾细滑柔腻,不像闺阁佳丽那般吹弹可破。从前,他总觉得遗憾,总觉得女子的手就该是红酥香软,不该如此粗糙。从前……他忽而垂眸一笑,无声叹息,驱散了脑中隐约浮出的散碎记忆,只将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没有什么从前,再也没有从前了。
,暗暗做个鬼脸。
先生回头朝屋里唤道,“阿姚,将我的书都搬出来,屋里潮了好几日……”
窗儿吱呀挑开,发髻才挽了一半的姚娘,散发素颜,一手执了簪子,一手撑了窗,笑道,“你倒想得轻松,几大箱子呢,只怕要等福伯回来帮忙才行。”
“等他钓鱼回来,日头早没有了。”先生不理睬,倔强起来的时候,像个孩童。
福伯带着先生的小女儿又去了河边钓鱼,不到傍晚不会回来。姚娘拗不过先生,只得跟出来帮忙。花猫跟在姚娘脚边,咪呜撒娇。
姚娘不语,静静任他牵了手,唇角淡淡含笑。
虚掩的院门吱嘎一声。
听得李果儿雀跃的呼声,“虎头,罗大叔……咦,罗二叔也来啦!”
门口传来汉子憨厚的笑声,“先生在家么?”
説话间,脚步声踏入院中。
先生从竹舍里搬出书本,姚娘仔细拂去落尘,分类挑出来,果儿手脚利索,一叠叠抱去院子里摊开晒上……三个人各自忙碌,有説有笑,倒也其乐融融。
院子里没有太宽敞的地方,厚厚一册册线装书本,摊开在石台、石桌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哗直翻,院子里隐约浮动陈年纸张和松墨的味道,遍地都是书香。
晨间阳光穿过院里老槐,透过树影,洒下一地斑驳光晕。
不觉已忙了半晌。
先生直起身子,额角已有微汗,一向苍白的脸颊因发热而略显得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