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来的一路上都在想,若天机禅院这帮秃驴也跟外面的人一般不识趣,便干脆下山养精蓄锐,或者再跟顾昭勾兑勾兑,一起搞了禅院,把和尚抢走便是。
可现在竟然不用了。
看着老僧人这看似普通实则透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心里难免有些发毛,但一时又想不透其中关窍,也不觉得自己这将死之身有什么值得人算计的,所以只看着对方,迟疑了片刻,便懒得再想很多。
想了小半辈子,累了。
现在?爱他妈谁谁谁去吧。
“扯你妈的鬼。”
这一段公案沈独还是听过的,只是压根儿不想往下听,当着这一名明显不简单的老僧的面,他已是冷笑了一声:“狗屁的‘仁者心动’!一个巴掌拍不响,风吹幡动,自然是风动幡也动。风不动,幡不动,你心动一个给老子看看?”
“……”
老禅师历经世事,见过了几多风雨,可在他面前还敢如此粗鄙的,沈独算是独一份。他看沈独的目光,忽然也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最终竟是长叹,宣了一声佛号。
“罪过!朽木不可雕也!”
久。
可真当站到了禅院这一片恢弘的建筑前,看见那一座业塔孤高冷落的影子时,又觉只不过是这么一瞬。
藏经阁卧伏在西北,千佛殿偏坐于东北,高高的业塔却在东南角上。八角舍利塔,陈旧的塔身沉淀着风雨侵蚀的痕迹,上面书写着的一行又一行经文,有的依旧清晰,有的却已经模糊。
八面塔身,刻的是天龙部众。
塔旁栽着一棵高大遒劲的老树,树上开满了金灿灿的花朵,一片堆着一片。
沈独不是很看得惯这老秃驴,所以对方虽然没为难他还给他让开了道,可他也只是挑了一挑眉,半个“谢”字也没有,直接走上了台阶,推开了业
只是话出口,心里想的却是:这魔头,老衲降不住,烫手的山芋还是莫要纠缠太久,让有本事的人收拾吧。
于是形容枯槁的僧人合十微笑。
只宽容忍让地对眼前沈独道:“业塔忏悔,素来是里面的人不能出,倒也没说过外面的人不能进。施主既怀执念而来,自然进也无妨。”
“……”
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树下的台阶上,盘坐着一形容枯槁的老僧。
在沈独走到台阶下的时候,他那满布着皱纹的眼皮便动了一动,慢慢掀开,看向了他。
沈独便驻足,抬首望这高高的佛塔。
他问:“法师,他便在里面吗?”
那老僧看了他满身的鲜血与平静的面容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打了个机锋:“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