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爸爸自己做早餐,这可不像母亲的做法。我以为她病了,于是下楼去看她。我刚下楼梯就听到了声音:卫生间里隐约传来深沉的呜咽,被吹风机持续的嗡鸣声所掩盖。我站在门外,呆呆地听了逾一分钟。她会不会想让我走开,让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我等着她停下来歇口气,但她的啜泣声越来越绝望。
我敲了敲门。“是我。”我说。
门开了,一开始只是一条缝,接着又宽了一些。是我的母亲,她刚洗完澡,皮肤闪闪发光。她裹着一块毛巾,但毛巾太小,没有将她全部包裹住。我从没见过母亲这样,本能地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我听见砰的一声
前转来转去,两手各持一部电话,一头是客户,另一头是某个表示哀悼的叔叔或朋友。在此期间父亲一直躺在床上。
爸爸在葬礼上发言,念了二十分钟上帝对亚伯拉罕的应许的布道词。他只提到奶奶两次。在外人看来,似乎丧母并未影响到他,但我们深知此事对他的毁灭性打击。
葬礼结束后,我们回到家,爸爸为午饭没做好而生气。母亲急忙端上她临走时慢炖的炖菜。但吃完饭后,爸爸似乎又因为盘子闹脾气,母亲赶紧去把它们洗好。接着爸爸又生孙子孙女的气,嫌他们玩耍时声音太吵,母亲又冲过去哄他们安静下来。
那天晚上,房子里又空又静,我在起居室听见父母在厨房里争吵。
“最起码,”母亲说,“你得把这些感谢卡片填了。毕竟那是你的母亲。”
“这是妻子的工作,”爸爸说,“我从没听说过让男人填卡片的。”
他这可完全说错了。十年来,母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同时她还得做饭、打扫屋子、洗衣服,我从未听她有过半句怨言,直到现在。
“那么你该把丈夫的工作承担起来。”她提高嗓门说。
很快,他俩都大叫起来。爸爸像往常一样,试图关牲畜一般困住她,用狂怒来制服她,但这只让她愈加倔强。最后她把卡片往桌上一扔,说:“爱填不填,你要是不填,没人替你填。”说完她大步走下了楼。爸爸跟在后面,两人的喊声在地板上回荡了一个小时。我从未听过父母那样争吵——至少母亲没有。我从未见过她拒绝让步。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爸爸在厨房里,将面粉倒进像胶水一样的东西里,我猜那应该是煎薄饼用的面糊。他一看见我,便放下面粉,坐在桌旁。“你是女人,对吧?”他说,“喏,厨房是你的了。”我们盯着彼此,我思索着我们之间已然出现的距离——这些话在他听来是如此自然,于我是何等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