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六年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三(亨利四十三岁,同时也是四十三岁)
亨利:我在黑暗中苏醒,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我想要坐起来,却感到晕眩,不得不再次躺下。头很疼,我用手去摸,左耳后面肿了一大块。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我依稀看见楼梯的轮廓,那个“出口”标记,以及一只只高高挂在我头顶的荧光灯泡,孤零零地发出冷光,四周都是“笼子”的十字交叉的网格。这是纽贝雷,看来我已经被“笼子”困了好几个小时了。
“别慌张,”我大声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我停下来,因为我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努力站起来,瑟瑟地发抖,我究竟还要等多久?同事看到我会怎么想?时辰终于到了,就要被揭开伪装,露出我自然界稀有怪胎的真面目了。不过,至少要说的是,我从没盼望过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我前后走动,试着让身体暖和些,可是却头疼起来。我放弃了,坐在笼子中心的地板上,身体尽量缩成一团。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我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整个经过,假设各种可能出现的或好或坏的结果。最后我厌倦了,便开始在脑海里一盘接一盘地播放唱片。果酱乐队的《那是场娱乐》、艾尔维斯·考斯特罗的《药片和肥皂》、路·瑞德的《完美的一天》,正当我搜肠刮肚地回忆四人帮乐队的《我爱上了制服男人》的歌词时,灯突然亮了。肯定是纳粹保安凯文,他要开馆了。当我赤身裸体地被困在笼子里时,整个地球上我最不愿意碰到的人就是凯文,也真巧,他一进来便很自然地注意到了我。我蜷缩在地上,学负鼠装死。
“谁在那儿?”凯文喊道,他的声音大得根本没必要。我想象凯文站在那儿的样子,面色煞白,伸长了脖子,立在楼梯那片雾蒙蒙的灯光下。他的声音在四周的混凝土墙上跳跃回响。他走下楼梯,站在最低一格台阶上,离我大概三米远。“你是怎么进去的?”他绕着笼子转,我继续假装不省人事,因为我不能解释,还不如充耳不闻。“我的天!是德坦布尔先生。”我能觉察到他站在那儿,张大嘴巴瞪着我。最后他终于想起了无线对讲机。“啊,十——四,喂,罗伊。”无法辨听的静电噪声。“呃,是,罗伊,我是凯文,呃,你能下来到A46区吗?对,在最下面。”一阵埋怨。“快点下来。”他关上对讲机。“上帝啊,德坦布尔,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想要证明什么,不过现在你真的已经证明了。”我听见他四处走动,鞋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