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种能平复人情绪的魅力。他跟我和冯雪娇不在一个班,我俩是踢球认识的。初一那年,高磊通过我和冯雪娇,认识了黄姝和秦理,那年寒暑假,“五人组”像是彼此默认的关系。后来,我和高磊还有冯雪娇必须面对育英初中严酷的分班考试压力,出来玩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那一场事故把秦理给毁了。分班考试的目的,是在初三上学期把全年级后两百名赶出育英,等待参加社会中考,留下的人,初三下学期起进驻育英高中部。不管怎样,育英初中部的学生谁都不想参加中考,所以大家拼命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后两百名,为自己争取到郊区监狱中的一桌一椅。当时我爷爷骨癌去世,死前用半年花光了我爸妈所有积蓄,包括他俩下岗被买断工龄的抚恤金。如果我被育英淘汰,中考去任何一所育英以外的重点中学,都需要再交一笔九千块钱的建校费,当年全市重点中学都是这个规矩。假如我能留在育英高中部,等于给家里省下九千块钱,那是笔巨款。小升初那年,我曾为我爸妈省下过同样金额的一笔钱,可当初我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育英的,两年半过去,我的成绩依旧很差,如果被赶去中考,等于要把两年前省下来的九千块钱再吐出来,可我家吐不起。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向往远郊的那所监狱,对我而言那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只是人间。
后来我侥幸留在了人间,黄姝却已经不在了。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有声音吗?味道呢?当时我特别羡慕冯雪娇,她竟然是我们几个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就在黄姝死前不久,她还跟黄姝发过短信,约黄姝见面。小燕子在等紫薇,紫薇却先飞走了。
高磊离开食堂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像个伤感的成年人。他说,不用急,我们早晚都会在那个世界重聚,早早晚晚的。
2000年9月1日,星期五。初中入学第一天。我跟冯雪娇同时进入育英初中,排队等分班的时候,她居然就站在我身后。冯雪娇幸灾乐祸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就说吧,你逃不出我的魔掌。我俩被分到初一(5)班,彼时我的个子已经长高,坐在第五排,而冯雪娇仍停留在第三排,跟一个头油擀毡的男生坐同桌。跟我同桌的女生叫方柳,嘴比冯雪娇还碎,说话时拿眼白瞅人。班主任是个姓崔的中年妇女,年级组长,省优秀教师,据说很有威望。崔老师是教语文的,我略庆幸,起码自己靠写作文还能在她手底下谋条生路,听她以前带过的学生说,没人见过她笑,一星期骂哭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