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找人给秦理家送钱,后来我们知道,秦天一分都没收过。冯雪娇曾经哭着跟我说,她想跟他爸爸坦白,秦理如今这样都是自己害的。当时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拼命阻拦她,或许是为了自保,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父母,我劝冯雪娇,就算让家长知道了,秦理也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在那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长成大人了,不会畏惧责任,但莫名的恐惧还是战胜了我们所有人,而负罪感注定折磨我们一辈子。
那天晚上,高磊自己打车先回了家,本来他顺路可以捎我。而我如愿被留在原地,反复思考自己过往的记忆是否真的准确。第一层一共三十八阶,肯定没错。就算真的错了,能有勇气替我求证的那两个人,也早已经不在了。走回家的路上,我对自己说,从今往后,老老实实做一个懦夫。对了,还有。黄姝,生日快乐。
上初二以后,秦理依旧坐在角落里,依旧是所有老师的眼中钉。他上课从不听讲,病情好转以后,恢复了闷头看书的习惯,看的书很杂,有古希腊的哲学书,也有讲宇宙奥秘的,最奇怪的一本,是《临终关怀须知》,我没问过,所以不知道他爷爷当时就快死了。每逢考试,理科卷子秦理永远只写最后那道最难的大题,而且永远只写正确答案,没有解题步骤。语文和英语卷子只写作文,都是谁都看不懂的意识流文体,时长时短,短的时候甚至只是一首怪诗,所有老师都拿他没办法,我想恐怕是那些成年凡人也无力判断,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疯子。我偶尔在自习课上回头偷看秦理,总见他在一个粉红色的本子上奋笔疾书,本子已经写了很厚。很久后我才知道,那是他跟黄姝两个人的交换日记。写交换日记在当年的少男少女中间很流行,进入高中部以后,冯雪娇还邀请我一起跟她写交换日记,我只有两个字送给她,无聊。她难道不明白,那东西只是有情人才能互通有无的?
升入初二以后,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飞快。所有人都忙着准备一年后直升育英高中部的考试,初二年级的晚自习直接上到晚上九点钟。我的成绩仍然没起色。我不知道秦理怎么打算的,对于他自,bao自弃的行为,我跟冯雪娇也都不敢问,也许所谓的成绩和升学已被他视若无物,他的脑子里琢磨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尽管当时他才刚满十二岁,但是那本《临终关怀须知》和那首《生日感怀》告诉我,年幼的秦理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早地在思考生死,一个本不该属于那个年纪的命题。开学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