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一切都在沉睡:被沙子埋掉的男人,趸船码头上的架子,空无一人的桥梁,舷墙后时不时冒出来的、百叶窗紧闭着的房子。河的水位很低,但那船被水流推着,总能让开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淤泥浅滩,就算是碰到了河底,船也会被送到水流更深的地方去。
正是在这些轻轻的碰撞中,马可瓦尔多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洒满了阳光的天空,天空中飘着那种夏天才会有的低低的云。“这云跑得好快呀,”他这么想着,“连一丝风都没有哎!”然后他看见了电线:电线也像云一样跑得
子了,它就要被带走了……
不,还没有:采沙工人整好了这一船沙后,却抽出了一瓶酒,他们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几大口下去后,便在白杨的树荫下躺了下去,等待一天中最热的时段过去。
“只要他们还在那里睡着,我就能躺在他们的沙子里做沙浴!”马可瓦尔多这么想着,赶紧低声支使起孩子来,“快点,快来帮我!”
他跳到装沙的船上,把衬衫、裤子、鞋子全脱了,钻进沙子里。“快把我埋起来!用铲子!”他对孩子们说,“不,头不要埋;我得靠头呼吸啊,头要留在外面!其余的地方全埋起来!”
对孩子们来说,这就好像是用沙子堆出各种东西。“我们用沙滩模具堆?不,我们要堆一个有城堞的城堡!什么呀,搞一个玻璃弹珠跑道才好呢!”
“现在你们都给我走开!”马可瓦尔多在他的沙棺里喘着粗气说,“我是说,你们走之前,先弄个纸帽子,盖在我的额头和眼睛上。然后你们再跳回岸上去,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玩儿,要不采沙工人醒了后就得赶我走了!”
“我们可以在岸上用绳子牵着船,让你在河上漂。”菲利佩托提议道,说着手上的绳索已经解掉一半了。
马可瓦尔多僵在那里,歪着嘴巴、斜着眼睛训斥起他们:“如果你们再不赶紧走开,那就是逼着我从这里面出来了,看我怎么用铲子打你们!”孩子们连忙逃开了。
太阳很晒,沙子很灼人,马可瓦尔多在纸帽子下面大汗淋漓,就在他忍受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给沙子烧的痛苦时,他也感到了一种满足感,那是一种受罪的治疗和讨厌的药物带来的满足感,因为人们常常这样认为:你越觉得难受就说明疗效越好。
绳索顺着缓缓的水流一张一弛地牵着船,马可瓦尔多就这么被摇睡着了。而那个绳索上的结呢,之前就已经被菲利佩托解掉一半了,现在来回摇晃,就完全解开了。于是这艘装满了沙子的船,就自由自在地顺流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