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对。因为此时她那深蓝的眼睛里目光明亮,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充满反叛的激情,毫无失望的沮丧。她注意到,杂草丛生的地方,毛茸茸的嫩立金花微绽,花瓣形状尚不明显。她气鼓鼓的,心里纳闷:为什么她感到克利福德大错特错,可就是无法跟他讲清楚?她就是说不上来他到底哪儿不对。
“怪不得这里的人们都恨你呢。”她说。
“才不呢!”他反驳道,“别弄错了,按你对人这个词的理解,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你无法理解的动物,你永远也弄不懂他们。不要把你的幻想附丽在别人身上。群氓们从来都是一样的,将来还是如此。尼禄[3]的奴隶和我们的矿工之间的区别是微乎其微的,还有福特公司的汽车工人也是一样。他们是尼禄井下和地上干活的奴隶。群氓们是不会改变的。某个人或许会从群氓中脱颖而出,但他的脱颖而出并不能改变这些群氓,群氓是改变不了的。这是社会科学要研究的重大课题之一。吃喝玩乐呗![4]可是今天的教育代替了马戏,这是个错误,错就错在我们把马戏场搞得一团糟,却用一点点教
和健康的环境,有书读,有音乐听,所有这一切都是谁给的?是矿工自己给的吗?不是!是英国的拉格比和希普利这样的企业在作出自己的贡献,而且要继续奉献下去。那就是你的责任。”
康妮听着,脸涨得通红。
“我也想奉献点什么,”她说,“可谁允许我呀?什么都是为了买和卖。你说的那些东西,拉格比和希普利是卖给人们的,是赚了钱的。什么都是卖出的,你并不给予别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同情。再说了,是谁剥夺了人们自然的生活和人性,而给了他们这种工业的恐怖?这是谁干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他脸气得铁青,“请他们来掠夺我吗?”
“特瓦萧怎么这么丑陋,这么可恨?人们的生活怎么这么无望?”
“特瓦萧是他们自己建的,那就部分地展示了他们的自由了。他们建起了自己漂亮的特瓦萧,日子过得不错。我又不能替他们过日子,每只甲壳虫都必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你迫使他们为你干活的,他们过的是你矿上的生活呀。”
“不是那么回事。甲壳虫是自己找食吃的,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被迫为我干活的。”
“他们的生活被工业化了,没有希望,我们的也一样。”康妮喊道。
“我不这么认为。你那只是个浪漫的修辞手法罢了,让人听了犯晕的浪漫主义废话。你站在那儿,一点也不像个无望的人儿,康妮,我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