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是直接上门,沪生走进大自呜钟弄堂,朝楼上喊一声,小毛答应,拿了两只杯子,下楼开店门。沪生走进理发店,杯子摆到镜台上,每人坐一只理发椅,转来转去,讲七讲八。夜里的店堂,等于小毛的客堂。
有一夜,沪生刚到店里,阿宝进来了,三人见面,比较意外。另一次,是阿宝带了小珍进来,气氛热闹,也稍微有点尴尬。四个人坐一阵,小毛就拉了沪生,走到门外说,外面走走也好,前面老虎灶,也有凳子坐。沪生说,可以。小毛说,沪生有了户头,也可以带到理发店来。沪生说,我不禁要问,啥叫“户头”。小毛说,就是女朋友,有了,就带过来,理发店比电影院,好多了,样样便当。沪生不响。小毛说,放心,店堂前门,只有我一把钥匙。这幢房子的居民,夜里习惯走后门,用不着担心。沪生不响。
夜里的理发店,非常静,楼上难得一声拖鞋响,然后更静,更暗。有次小毛说,姝华有信来吧。沪生说,基本不联系了,听说回来过一趟,住一个礼拜,就回吉林了,人完全变了。小毛说,樊师傅讲过,女人容易服水土。沪生不响。小毛说,姝华看书多,脾气怪,回来也应该通知大家,讲讲谈谈吧。沪生说,我听讲,姝华出去一年多,就跟当地朝鲜族小青年结婚了。小毛不响。一部24路电车过去,路灯光闪一闪,两个女青年推门进来,慌张里,带进一团夜风。小毛说,做啥。对方叽叽喳喳,谑浪笑傲,忽然不响了。小毛说,这是大妹妹,兰兰。大妹妹不响。也许发觉店堂里有陌生人,大妹妹比较警惕。小毛说,这是我朋友沪生。大妹妹像是不相信,走近沪生面前看,拍了一记心口,说,啊呀,真是吓人。
沪生起来招呼。夜色朦胧,眼前两个女子,与记忆里相比,个子长高了,尤其兰兰,路灯光照出侧影,双十年华,嘴唇轮廓,肩膀的线条,娟好照眼。小毛说,发生啥情况了。大妹妹坐到2号理发椅子上,朝后一靠说,苦头吃足。兰兰说,下午跑出去,弄到现在才回来,太倒霉了。小毛说,夜饭呢。大妹妹说,还有心思吃夜饭,根本吃不进。兰兰说,我已经饿了。沪生说,饭总归要吃的,要么,大家去“四如春”吃一点。小毛说,请这两个人吃,等于白请。大妹妹推一记小毛说,讲得难听吧,我一直记得沪生的。
四个人出理发店,出弄堂,走进“四如春”饮食店坐定。沪生点了两碗小馄饨,两客炸猪排,两碗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