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舒了口气:“好吧,行头好办。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在刘娥的坚持下,舅母无奈地为她选择了华阳县最好的银匠龚美来为她打造首饰。一想到可能付出的昂贵工钱,舅母顿觉心头被剜掉一块肉,带着刘娥去厅堂见龚美的路上,仍在边走边数落:“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丫头,白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有人来娶,你又讹我一大笔嫁妆。”
刘娥笑道:“我知道舅母疼我,为我安排这门婚事也是为了我能享大半辈子福。索性就送佛送到西,送我一副好行头。让我戴上好首饰风风光光地嫁到徐家,将来若获得徐员外宠爱,我自不会忘舅母大恩,金山银山地往娘家送。”
随着她语意想到那美好前景,舅母终于忍不住笑了,去捏她唇角:“你这抹了蜜的小刁嘴,真让人又爱又恨!”
银
绅,曾在上元节见过他一面,彼时她头插火杨梅,与邻居家的姑娘们一起舞着花灯游行于街上,路过他家楼下,清楚地听见他在楼上问家仆这个戴火杨梅的姑娘是谁家的。
她闻声抬头朝楼上望去,看见了一张层层叠叠地密布着皱纹和斑点的脸,老得就像昨天刚出土,带着一身斑驳厚重洗之不去的绿锈。
她压下心头的厌恶,尽量让语调显得平静:“你要我嫁给徐员外?舅母,敢问徐员外高寿?”
舅母回答:“徐员外是戊辰年的,跟你一样。”
“嗯,我们都是戊辰年生的,”刘娥在心底讥诮地笑,“只不过我和徐员外之间隔了个花甲。”
舅母被这句话激怒了:“你还挑三拣四?你爹死得早,刘家不肯收留你母女,你娘就带着你回娘家让你舅舅养着,活活把你舅舅累死了。你娘做惯了将军夫人,吃不下我家粗茶淡饭,也撒手而去,却把你这赔钱货扔给我。没有丰厚嫁妆,你还想嫁个好儿郎?难得徐员外看上你,愿意纳你为妾,是你的福分,运气好与他生个一男半女,将来家产少不得也分你一份,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
所以她把丧夫的怨恨都转嫁到了刘氏母女身上。刘娥默不作声,手指沿着窗格徐徐攀爬,在舅母停歇的间隙感觉桐间露落,柳下风来,抚上窗棂的手收集了流转于夜色中所有的不安。
待舅母数落完,刘娥镇静地开口:“舅母所言有理,我想明白了,愿意嫁到徐家过好日子,如今只是想请舅母帮我置办一身好行头,好歹我也是好人家出身,不能穿戴太寒酸,将来被徐家看轻。”
如此爽快地答应倒令舅母难以置信了:“你真愿意嫁过去?”
刘娥道:“全凭舅母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