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车公司只剩这辆了。并非看中才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唔”了一声,鉴赏似的绕车走了一圈。然后从另一侧车门钻进坐席细细检查,打开烟灰盒,窥看后座。
“《勃兰登堡》?”
“喜欢?”
“嗯,非常喜欢。常听。最好的我认为是科尔·里西特的,不过这个录音较新。呃——谁演奏的?”
套里。我付罢零币,他又开始拆那起泡器。很多螺丝钉分别按大小放在好看的白碟里。碟中排列的黑色螺丝钉看上去显得喜气洋洋。
买罢指甲刀,我回到车上边听《勃兰登堡协奏曲》边等她。并思索碟中的螺丝钉何以显得喜气洋洋。很可能因为螺丝钉已不再是起泡器的一部分而重新恢复了自己作为螺丝钉的独立性所使然。或许由于主人提供白色碟子这一堪称破格的漂亮居所也未可知。不管怎样,看上去喜气洋洋毕竟令人快慰。
我从衣袋里掏出指甲刀,再次组合起来略略剪了一下指甲尖。又装回皮套。剪切感触不坏。五金店这地方颇有点像受人冷落的水族馆。
临近6点闭馆时分,图书馆大门走出很多人来。看样子大部分是在阅览室用功的高中生。他们大多手提和我的同样的人造革旅行包。细细打量之下,高中生这类存在总好像有点不大自然。其某一部位过于膨胀,而另一部位又略嫌不足。诚然,在他们的眼睛里,我这一存在恐怕显得更不自然。所谓人世便是这么一种东西。人们称之为代沟。
高中生里边也夹杂着老人。老人们在杂志阅览室里看杂志或浏览四大报纸打发完周日午后,便如大象一样贮存好知识,返回等吃晚饭的各自家中。老人们的模样倒不似高中生给人以有欠自然之感。
“多列巴·皮诺克。”
“喜欢皮诺克?”
“谈不上有多喜欢。”我说,“看见
这些人走光后,传来蜂鸣器的响声:6点。听到这响声,我不由觉得饥肠辘辘——我实在好久不曾有这种感觉了。想来,从清早到现在我只吃了半个火腿鸡蛋三明治一个小饼和生牡蛎。昨天也差不多没有进食。空腹感犹如巨大的空洞,又黑又深,即使投入地下见到的石块也全无任何反响。我放倒椅背,望着低垂的车顶考虑吃什么东西。所有种类的食物在脑海中忽儿浮现忽儿消失。若浇上白色酱汁再辅以水田芥,螺丝钉也好像能美味可口。
参考文献室的女孩走出图书馆大门时是6点15分。
“你的车?”她问。
“不,租的。”我说,“不大相称?”
“嗯,不大相称。这样式怕该更年轻些的人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