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服饰来看,应该是当地的居民,我立刻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着这些天刚学会的几句维吾尔语。虽然我学过不少古代早已消亡的语言,这些语言曾在这块土地上各自流行过许多岁月,但是我却不会说这里目前所说的语言,实在是一种讽刺。我终于想出了一句维吾尔语,那是一句问候语,大意是早上好。我大声地向她喊了一句。
她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地回过头来。天哪,她的眼睛,我看见她的眼睛是如此美丽,就像这古老的西域文明。她的脸逆着光,但我依然可以感觉出她的皮肤一定很白
感到绝望。
我茫然地向四周张望,每个方向看上去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我的同伴究竟在哪里?也许已在几十公里之外了。骆驼带着我在荒原上游荡着,漫无目的,我发现它其实在原地打圈,居然连它也迷路了。我身上连水都没有,只有一丁点的干粮,包里只有一只已经成为累赘了的照相机。我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我明白,在荒漠中迷路,等于已经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天色已经快黑了,荒漠中的黑夜将无情地吞没一切,我趁着夕阳还未西下,立刻拿出了我的日记本,在这本子里,我记录下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许几十年以后,人们路过这里发现一堆白骨的时候,能够看到我的这本日记,知道我是谁,把我的尸骨带回家乡。可是,我想活,我不愿意死,我的新婚妻子芬,还在上海的家里等着我回来呢,不,我不能死。
可是,谁又来救我呢?
我依然绝望。
第三页是这样写的——
1978年9月16日
天气:晴气温:不知道,也许比昨天略低地点:罗布泊
我还活着。
当我从罗布泊的晨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骑在骆驼的背上,骆驼正带着我缓缓前行。我有些困惑,我在哪里?我的浑身上下都几乎已经散了架,而且饥渴难当,只有清晨升起的缓缓的荒原红日洒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了些生气。
但是,我的骆驼并不是自己在走,而是有人牵着它。我直起了身子,看着那个牵着我的骆驼前进的人,从背影来看,那是一个女子,虽然身段被她那毛皮的衣服裹住了,但那一头乌黑结辫的长发让我确信了她的性别。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手背抓着骆驼的缰绳,她的手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发出金色的光泽,几乎刺痛了我的眼睛。她快步地带着骆驼向前走着,在太阳照耀的荒原中,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甚至怀疑我所见的只是海市蜃楼,但这确实是事实。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