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留下了,他辞职了,厂子实在太小,养不了那么多人。同学过意不去,他说这有什么,我有手艺在身上,我可以去卖画,当画家。
他没能成画家,一辈子也没当成。
那时他把得意的画作扛到书院门,一家家推开画店门问:老板,买画吗?
每个老板都问:谁的画?
他说:我的……
活费,告诉妈妈:我找到省钱的方法了,可以少给我一点儿。
妈妈哭,苦了我娃娃了,爸妈没本事,都供不了你上个大学,只能上个中专,都不知道你将来靠什么挣钱吃上好饭。他安慰妈妈,中专就中专,起码有学上啊,放心我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将来吃上饭。
可他并没有什么办法,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他甚至不知该怎样去畅想未来。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的专业尽力搞好,他只有这一个支点。
他开始蹭课,去西安美院蹭课。
美院在西安长安区山上,艺校的课松,他完成作业后作死地蹬车轮,从艺校骑车两个小时可以到。
人家问:你是锤子?
毕业后五个月,他饿瘦了十斤,于是改行。
西门外有西北五省最大迪斯科舞场,叫“帝都”,他去应聘美工,后来当了保安,再后来他给DJ当助手,后来当了DJ。艺校的夜间吉他会教会了他一点儿音乐手艺,他靠这点儿手艺月薪过了600元。
为了避免歧视和笑话,他学会了西安话,为的是多点儿工作机会。他那时兼职了四个地方,最远的地
1996、1997年两年,西安美院的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本校生,只是没人知道他住哪个宿舍,也没人见他在食堂吃饭。他蹭课时自己带饭,李秋香和葛勇帮他做了个饭盒装面条,缝隙太大容易洒,外面绑着塑料绳,拴在车把上。
他蹭过杨晓阳的课、刘文西院长的课,有一遭刘文西在走廊里拦住他:孩子,怎么哪儿讲课都能看到你?蹭课的吧。又说:好好努力……别让人发现了。
他一直努力到毕业,自负有手艺,心里有底气,并没有经历艺校其他同学的毕业茫然期,那时同学们大部分一毕业就失业,最好的择业方向不过是当美术老师,且需要家里找关系,求爷爷告奶奶。
毕业时,他养过的小孩们哭得像出殡一样,抱着腿不松开,他身上挂着三四个小孩挪到校门口,他说:灶给你们留下了,以后学着自己做饭,乖。
他应聘到了工艺品厂,做玻璃画,刻了三个月的玻璃,每月包吃住300元。厂子小,老板也亲自干,他有个同学找不到工作,求到他这儿,他找到老板:我的工资可以分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