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尼轻声说:“我可没忘,跟你打赌,绝对的。藏在树林里,等乔治。”他拉低头上的帽子,遮住眼睛。“乔治会冲我大发脾气,”他说,“乔治会说他想自己待着,叫我别去烦他,”他转头望着耀眼的群山顶,“我可以到山上去,找个山洞住。”他说。然后他悲哀地继续说:“再也没有番茄酱吃,不过无所谓。要是乔治不要我了……我就走。我就走。”
莱尼的脑海里冒出一个胖乎乎的小矮老太太。她戴着厚厚的圆眼镜,系一件带口袋的条纹大围裙,腰板挺直,衣着整洁。她站在莱尼面前,双手叉腰,对着他不满地皱眉。
她用莱尼的声音说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说,“我跟你说,‘好好对待乔治,他是个好人,对你可真不错’。可你从来就不听话,老是干坏事。”
莱尼回应她:“我努力了,克莱拉姨妈,太太。我非常努
坐到草堆上,看着柯利老婆的脸。“可怜的混蛋。”他轻声说。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远。谷仓变得越来越黑,马匹在各自的隔栏里踏着步,扯着辔头。老坎迪在草堆里躺下来,用胳膊挡住眼睛。
萨利纳斯河注成的绿色深潭还在享受傍晚的天色。阳光已经离开山谷,爬向加比兰山脉的斜坡。远处的山顶笼罩在玫瑰色的薄暮中,树皮斑驳的悬铃木林在水边洒下一片怡人的树影。
一条水蛇动作流畅地游入水潭,潜望镜般的蛇头扬起,不停地左右张望。它穿过整个水潭,游到浅水处一只静止不动的苍鹭脚下。鸟头悄无声息地向下一冲,鸟喙叼住蛇头,不顾蛇尾狂乱的挣扎,将它囫囵吞下。
一阵疾风在远处吹过,树林顶端在余风中如波浪般挥舞。悬铃木的叶子露出银白色的背面,棕色的枯叶落到数尺之外。一排又一排的微小波纹在深绿的水面上流过。
风停歇得和来临时一样突然,空地中又恢复平静。苍鹭站在浅滩上,纹丝不动地等待着。又一条水蛇游进水潭,潜望镜般的蛇头来回摆动。
莱尼突然在树林里现身,和潜伏行动的熊一样安静。苍鹭挥动翅膀扇动空气,纵身飞离水面,飞向河流下游。小水蛇滑入潭边的芦苇丛。
莱尼无声无息地走到潭边跪下去喝水,嘴唇接触到水面。一只小鸟踩响他身后的落叶,他猛然抬起头,使劲睁大眼睛、竖着耳朵张望,看清是鸟才重新俯下身子,又喝几口。
他喝完水以后,在岸边坐下来,侧身对着水潭,以便观察小径的路口。他抱住双腿,把下巴支到膝上。
阳光爬出山谷,远处的群峰越来越亮,被夕阳照成灿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