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姆撇了撇嘴,耸耸肩膀。
“我老是回想同您的那次谈话,那回我们谈到发面,谈到种种糟糕的事犹如沉渣泛起……我周围从未出现过这么多麻烦事。不知为什么,这一切偏偏发生在胜利的日子里,这一点特别让人恼火,简直令人不能容忍。”
他望了望切
书架上摆得乱七八糟,看上去与车里雅宾斯克工厂里那些表面混乱的车间颇为相似。
斯特拉姆问道:
“您的孩子常来信吗?”
“刚收到大儿子一封信,小儿子在远东。”
切佩任拉着斯特拉姆的手,一声不响地紧握着,用沉默来表达那些无需用言词叙说的东西。老太婆娜塔利娅。伊万诺夫娜走过来,吻了吻斯特拉姆的肩膀。
科夫那张漂亮的、有时她觉得像天使般俊美的脸都已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现在,只剩下库兹涅茨桥大街24号那间接待室了。她觉得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斯特拉姆在前厅脱套鞋的时候,一边同年迈的女佣人打招呼,一边朝虚掩着的切佩任书房的门望了一眼。
老太婆娜塔利娅。伊万诺夫娜一边帮助斯特拉姆脱大衣,一边说:“快去吧,快去吧,正等着你呢。”
“娜杰日达。费多罗夫娜在家吗?”斯特拉姆问道。
“不在家,昨天带着侄女们到别墅去了。您还不知道,维克托-帕夫洛维奇,战争快结束了?”
“您有什么新闻,维克托。帕夫洛维奇?”切佩任问道。
“我的新闻同大家听到的一样…斯大林格勒的胜利。现在已经毫无疑问,希特勒快完蛋了。而我自己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相反,一切都糟透了。”
斯特拉姆向切佩任谈起自己的种种灾难。
“眼下朋友们和妻子都劝我悔过。对自己的正确表示反悔。”
切佩任匆匆忙忙地讲着自己的情况…身患重病,日夜为治病奔波。
斯特拉姆对她说:
“据说一些熟人劝司机去向朱可夫打听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朱可夫坐进汽车,向司机问道:‘请问,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切佩任走出来迎接斯特拉姆,说道:“老人家,别拦截我的客人。你去请自己的客人嘛。”
斯特拉姆每次到切佩任这里来,都感觉到心情有些兴奋。现在,他心里虽然抑郁不乐,但仍然产生了一种很久未曾体验过的轻松感。
斯特拉姆每次走进切佩任的书房,打量着这些书架,总爱以开玩笑的口吻引用《战争与和平》中的一句话:“是的,人们在写作,而不是在享乐。”
这回他又说:“人们在写作,而不是在享乐。”